很生活

留夏

如果生活非要以年或者数年为计量单位，让人处于或者闲置或者忙碌的两个极端，过程中或者远离人群或者扎进人堆，这样的轮换不亚于活了好几回。

就如同爱情，热恋时的拥抱从来是天作之合，以为亘古不变。失恋过后自会慢慢习惯一个人睡，时间淡化一切，从前的二人世界似梦一场，努力想也才有破碎的片断。

每一次的变化，都让人睁大眼睛，不可置信，充满惊奇：生活，怎么可以忽而这样，忽而那样？

去任何城市，窝在任何角落，最喜欢看的是菜市场。所谓人间烟火，那里是最生活的地方。生动的蔬菜瓜果，熙攘拥挤的人们，每个人头脑里带着无形的菜谱驻足原材料面前，挑挑拣拣，顺便跟老摊主聊几句，收获的也许是三五好友即将享用的盛宴，也许是一个人、一家人敷衍果腹的简餐。

上班经过一个菜市场，下班经过另一个菜市场。夏天来了，菜市场越来越繁荣，蔬菜越来越五颜六色、鲜嫩欲滴，还有水果，还有现做的透明粉皮，一切都让人充满食欲，一切都那么繁华充盈。

天下最好吃的是什么？我认为是煎炒烹炸出来的家常菜。绿的青椒，红的柿子，手一搓就掉皮的新土豆，似练瑜伽的少女般饱满娇嫩的芸豆，我爱它们。一边想象着它们变成一盘盘冒热气的家常菜摆在餐桌上，一边径直走过去，走到市场的尽头，买了一盆半开的茉莉。

没有心情。没有气定神闲享受人间烟火的心情。爱它们，但无力消受。音乐、啤酒、花香，足矣。

在这个极端之前，曾是那个极端。在班车上满脑子是“今晚吃什么？”，冲进菜市场仿佛冲进游乐场，一番锅铲飞扬，练就几道险些名垂青史的必杀菜谱。擦擦油污的眼镜，看着食客别无它求的神情，心满意足。

生活，总是忽而将人抛进这最生活的菜市场，心甘情愿地油盐酱醋一生，又忽而将人从菜市场剥离，飘飘然不知所往。走过菜市场，走过很生活的人群，拎着花的我，觉得自己就是阳光下透明的幽灵，可以在青椒堆上蜻蜓点水，可以在樱桃筐上踏雪无痕，可以闻到花香，可以听到小贩喊着“刚摘的樱桃便宜啦”，只是不能伸手去拿。

因为拿不起来。

很生活，也能成为梦想。想到这，不由得睁大眼睛，充满惊奇，又难以置信。